852 风光旖旎的佳境(下)-《道与碳基猴子饲养守则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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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不是刚自诩经得住考验吗?既然你觉得自己讲的原则还不够多,那就再接再厉啊。把气撒在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身上?这可不是你能干的是事。”

    “听上去您似乎自认为很了解我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你不是连0206的脸色都不看吗?”罗彬瀚耸耸肩,“你要是真能杀死一个比你妹妹还小的女孩,我就算是服气了。”

    李理猛然回头。她的表情大体平静,却因肌肉僵硬而显得可怕。“您怎么会知道的,先生?”

    “很简单,有人告诉我了。”罗彬瀚说,“再说以前我也调查过你,李理。当年,就在周雨住院后不久,他曾拜托我去调查你的名字。那时候你——我是说,如今这个进升后的你——还没来得及把所有痕迹都抹除,我多少也能顺着人脉知道点东西。毕竟,像你这样的家世,想瞒得密不透风可没那么容易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,您是想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那个遗忘咒语?”罗彬瀚敲敲自己的脑袋,“没错,就在我去洞云路206号的那一天,我亲眼瞧见谁是躲在你和荆璜后头的人,有一层灰蒙蒙的玻璃就在我脑袋里碎掉了。起初这搞得我很头疼,可是随着时间过去,我可以感觉事情正变得越来越清楚,记忆越理越顺畅,惊喜越挖越多……你只不过是其中一桩。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,那就是周妤的母亲还活着。她是个有点古怪本领的神婆,为了保护女儿才离家出走。而且,我知道她曾经的住址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这段时间您是去找她了。”

    “冯刍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。”罗彬瀚笑着说,“你知道他的地下室里放了多少0206的奇妙小工具?他本来大有希望布置个什么陷阱,在我入侵他老家的时候把我也干掉,可他似乎觉得这些陷阱对你不起作用,所以就什么都没弄,免得会引起怀疑……总之,有几件小装置对长途旅行挺有帮助的。有了这些东西,每次我在路边求人停车帮忙,十次有九次都能成功,尤其是我还带着一个天生残疾又高烧昏迷的弟弟——别紧张,我可没真的把那小子弄成傻子,只不过他将来可能会有点跛脚。有颗子弹把他的脚踝骨打碎了,我也没认真给他处理。”

    李理沉默不语。罗彬瀚瞧瞧她搭在腰间的那只怪异的、呈银灰色的手,又继续说:“在旅途中绕开你的监视确实费了我很大的劲。不过她住的地方够偏僻,几乎没有你能利用的眼目。而且,我比当初的周雨要聪明点,所以先去附近的村落里住了几天,说我那个发高烧的弟弟中了邪,有人指点我来这儿寻找能解煞的高人。我演得够卖力,那儿的人心地也不坏,于是很快就有人悄悄向我指点了更具体的位置。最后,我在一座山里找到了‘紫姆娘’——当地人是这么称呼她的——说真的,她和周妤长得太像了,看到她在那儿种地的样子都让我想笑。你知道她怎么去村子里赶集吗?开一台二手拖拉机去。她还跟我说了点你当年的小趣事,比如你妹妹自杀前画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李理没有任何反应。她的头部一直保持着回望的动作,两只眼睛如无波的幽井。“您不是去向她学种地的吧?”

    “噢,当然不是。我是去问她怎么才能进入那座城。”

    “她如何答复您?”

    “她叫我滚蛋。显然她也站在周雨那边。”罗彬瀚说,“不过嘛,当时我手头有一把刀……”

    “先生?”

    “别急着生气嘛。那可是周妤的亲生母亲,我无论如何不会拿她怎么样的。再说她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巫婆,能叫你看见鬼的那种,和她动刀子绝没好处。我只不过是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,然后告诉她我无论如何都会试的。并不是所有灵魂都要靠什么狗屁仪式才能进去那里,对不对?有些人单纯就是死了,然后不知怎么被挑中了。没准我也有那样的运气呢!她最终没得选——毕竟,我是她女儿最后一个活着的朋友了。”

    “您用了哪一个仪式?”

    “最适合我的那一个。”罗彬瀚说,“凑巧就有那么一个办法,是专门为特定类型的人准备的。周妤的母亲管它叫做‘照影’。那办法确实挺古怪的,我简单概括:涉及到七种血的献祭、一大圈篝火,一点点皮外伤,还有火焰的影子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”李理平静地问,“您成功了吗?”

    “显然只有失败的人会坐在这儿啊。”罗彬瀚冲她咧出森森的牙齿,“首先,我不是完全符合仪式要求的那种人;其次,周雨把路封死了。所以说,我也知道这事儿大概率成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您又是何苦?”

    “罗得。”罗彬瀚轻声说,“我不是一定要进入那里……我的目标不过是罗得。”

    李理搭在腰间的手垂了下去,好似一根被放下的绞绳在风中轻摇。“先生,您在冯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很多啊。”罗彬瀚说,“大部分恐怕都是你不喜欢的东西,比如说这个:冯刍星知道0206当初是怎样诱变——他们管这个叫诱变——诱变那种血来和普通人结合的。只不过这种结合必须得在特定环境下完成,倒不是在那座城里,而是在通往那里的半途中,一个大部分实验者会描述为花园或者旷野的地方。如果仪式流程正常,他们抵达那里时本来不应该是清醒的,可是0206给他们的脑袋里动了点手脚,再加上那种血……最终就会把他们变成罗得的样子。最初这种诱变是为了叫他们进入那座城里后能发挥作用,可是李理,从罗得的例子上我们可以发现,它们也不是一定要进入那座城。它们完全可以带着自己的力量半途折返。你看,现在要素就齐全了:我有血,有冯刍星免费送我的诱变设备——本来被周温行拿去给罗得用了,万幸那小子有借有还——还有周妤的母亲帮我搞定了仪式。”

    “她知道您举行仪式的真实目的吗?”

    “我猜她只是想让我死心。让我亲自进行一次仪式后无功而返,再从火堆里把濒死的我救回来,这样我就会接受事实。当然了,这点上她是对的。好在我也不是真急着要去阴曹地府。毕竟,我在这一头还有账没算呢。”

    “您想算什么账呢?”

    “噢,李理,凭你的脑袋还想不明白这个?”

    “先生,罗得绝不是周温行的对手。我们可以从蔡绩先生身上确定这点事,即便您比他们两个都强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还真跟他们不大一样。”罗彬瀚说,他脸上忽而浮现出一种怪异的神情,“我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,可能是诱变做得不到位,或者我得到的血跟他们不一样。当我顺着火焰的影子走到半途中时,出现在我眼前的确实是一座花园,但是……那花园里已经有某种东西了。我没有真正地看见它,就是知道它在那儿,而且……我觉得它在等我。这东西在那儿就是为了等我。它出不了那座花园,所以就一直等着我过去。我本想等诱变完成后再试着往前走一走,去看看那座城究竟是怎样被封锁住的,那东西却逼得我落荒而逃。我对付不了它,连一下都不行。在我逃出花园的边界以前,那东西的影子只是在我脸颊上轻轻扫了一下,结果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在惨叫,周妤的母亲掐着我的脖子问我到底干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他伸手摸了摸左半边脸颊:“我这边的脸上长了些怪东西,那种你一看就明白不应该长在活人身上的东西……我只得把它们一片片硬拔掉了,否则可没法来这儿租房子。而且我也不能让它真的愈合,因为,我发现,那些东西好像还能再长出来。”

    李理凝视着他指头下的伤疤:“您觉得这就足以达成目的?”

    “至少比以前容易点吧。现在我可不用担心骨折的问题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您去哪儿找他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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